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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 | 入髓之爱

王娟 泸州公安文艺 2021-08-01

入髓之爱


文/王娟

1

张谷是个交警,妻子叫柳青。

这阵子,柳青总觉得肩膀、脖子,背上哪都疼。张谷说,八成是落枕了,催她去医院看看。扛了好一阵子,眼看贴膏药、抹红花油都没用,她还是没舍得去医院。张谷一回来,她就叫替她按按捏捏,俨然把张谷当自学成才的按摩医生培养。

这天,张谷的双手搭上柳青的双肩,刚按了几下,只觉得手下“咔嚓”一软。柳青早已疼得不停抽搐,脸上身上冒着虚汗,倒吸着凉气,连声“哎哟”都喊不出来,把个张谷吓得:“我没使劲啊!这是骨折了?”他手忙脚乱把柳青背下楼,送到医院,拍了片子,可不得了了,锁骨不仅骨折了,而且骨头都发黑了,把医生们也吓得不轻,骨头都酥成这样了,赶紧去大医院吧!

病床前,张谷捏着诊断书,定睛看了好几遍,只觉得头嗡嗡响,心里也忽地长出一块大石头,这块石头一直往下坠,坠得他两腿发沉,两脚发软,人站着老想往下溜。他一手撑住病床,一手把有点烫手的诊断书放在一边,拍拍柳青的枕头,说:“没事,这个病好多人都治好了,咱也治,花多少钱都治!”柳青带着哭腔说:“晚期啊,可这是晚期啊!”张谷的手抖起来,哆哆嗦嗦揉搓着那张纸,似乎想把它揉碎、揉化、揉成空气,消散在那天按摩的时刻之前,不,消散在柳青觉得身上开始疼的那些天之前。

那晚上,张谷给支队政工主任肖建国打电话,给这样那样的西医、中医朋友打电话,给以前听说得过这种病的人打电话。

从医院回来的晚上,家里进了一只蛐蛐,“屈屈屈”叫个不停,惹得张谷逮了一夜也没逮到,这一夜也就未合过一眼。天快亮了,柳青撑着发飘的身子,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,开始翻箱倒柜找存折、找房产证、找银行卡,然后一一给张谷交代,密码都是多少,突然又想起什么,又忙着打开电脑,上淘宝、上网银,给张谷交代怎么登陆,密码是多少,又怕他记不住,找出一小笔记本,给他一一把密码写在上面。

张谷也不听,只管不断在脑海里“百度”着那些零碎的记忆,絮叨着:“咱家这简装,大冬天也都开着窗户,装修污染总不至于吧!”

“说多少遍不让你乱吃减肥药,不听。减肥药有激素。人家都说以前电视上那个教健美操的女教练,就是乱吃减肥药得了癌。”

“开着电脑看韩剧,看一遍得了,一看就是五六遍,一熬就是大半夜。辐射?生物钟紊乱?”

“我说,咱还得治,别怕花钱,治着也许有希望。”

柳青回头就呛他:“不治!我不给家里白添负担!”然后也不理他,只管抹着泪写着手里的小本子。

张谷不顾柳青的强烈反对,把存折里的钱都取了,又找肖建国借了2万,后来索性把他宝贝得跟啥似的女儿小卉的钢琴也卖了,那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的家具。原本是工作狂的他请了公休假,张罗着联系北京上海的专家,要给柳青治病。

柳青得的是乳腺癌,查出来就是晚期。柳青铁了秤砣,软说硬说就是不去。张谷没办法,西医、中医、偏方,逮着啥都让她试。有一回,别人给抄了个方子,说癞蛤蟆的皮剥下来,炕干碾成面儿,能杀死癌细胞。张谷每下了傍晚的高峰岗,就打着手电筒去南山脚下的河滩抓蛤蟆。直到柳青说实在咽不下去,化验的指标也不见下落,他才罢休。

眼看着柳青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身子越来越弱,没一个月工夫,提个水壶也晃悠,空手走路也开始打漂了,人越来越没精神,早已休了长假,在家休养。

这天一大早,刚到单位的肖建国突然接到市红十字会打来的电话,说他们单位有个叫张谷的,参加了中华骨髓移植库的捐助,现在和北京一个6岁的小病号配上型了,让他通知这个同志,如果没有变化,最近积极锻炼身体,加强营养,时机合适就捐助。

肖建国吃了一惊,他一打通张谷的电话,就吼起来:“弟妹现在这样,你捐了骨髓,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,小卉怎么办?你可想好。”事出太意外,一贯头脑清楚、口齿伶俐的肖建国都语无伦次起来。

电话那头的张谷低声说:“肖主任,我先征求下柳青的意见。”肖建国低吼:“别跟她说,她经不住!你自己定主意!还有,单位要给你申请困难补助,你照片哪儿有?” 放下电话,肖建国走进张谷的办公室。跟张谷的小协警徒弟正在吃包子。年轻人早上起不来,以前老是师傅给来不及吃饭的他带一个鸡蛋先垫垫,师傅请假后,他只能饿着上完早高峰岗再买早餐了。

肖建国要了钥匙,拉开张谷的抽屉,一翻,他愣住了,里面有一大摞的红本本。他想起这些年,单位无数次号召过义务献血,张谷是一次也没参加过。他不是感冒就是肝炎,也从来没见过这家伙的肝炎诊断书。看来,这家伙的“青春期逆反”算是迟到了,明摆着气人嘛!合着单位组织的他嫌作秀,背地里却偷摸换回这么多献血证,这个犟筋!

替柳青从庙里上香回来,张谷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。柳青偷眼看看他,低头抠抠手指甲,长出了一口气说:“张谷啊,咱俩夫妻一场,也是缘分哈?”张谷回过神儿来,看着自己的妻子。“你捐吧!肯定管用!”张谷哆嗦着嘴唇,狠狠点了下头。

柳青瞅着他,眼泪无声地落下来。张谷掏出一张餐巾纸,先擦柳青脸上的泪,擦着擦着,他擦到了自己的脸上。

捐骨髓的事,柳青再没提起过。她这个人就是这样,商定的事,就不再反复。张谷想想挺心酸,他觉得媳妇应该是有点内疚,但他也埋怨自己,有能力救别人,又可能能救自己最亲的家人,就当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,纠结什么劲呢!

这事的起因,是源于柳青听人介绍,曾到庙里找过一个老尼姑。姑子说,要想病好,必须得多做善事,这善事啊,还不能太小,得足够大才能感动菩萨。张谷本来不信,可他知道柳青信,而且是坚信。也是,人都到了这份上了,内心有点寄托,就算唯物上没用,唯心上也总归能起点心理作用吧!他琢磨了好几天,最方便最快的大善事,就是报纸上最近宣传的捐献造血干细胞了。他以最快的速度办了捐助手续,采了样。假如感动佛祖让柳青好起来,那该多好啊!没想到,捐了没多久,就配上型了,要知道好多人等了一辈子也没能配的型呢!

2

生死攸关的时间,总是过得更快。这期间,柳青的情绪一度有过反复。

小卉正上初三,天天早出晚归,有写不完的作业,而且,中招有体育考试,她得天天起大早跑步。跑完回来吃口饭,就得赶紧去学校。中午回来时间也紧,往往吃着饭还看着书。晚上有晚自习,回来也都10点多了。仅有的周六、周日,也是一大堆作业。孩子上进心强,连洗个澡都是匆匆忙忙的。

开始夫妻俩还想瞒着张卉,还是没瞒住。柳青情绪反复时,就难免流露出不舍。只要张卉一回家,她的目光就寸步不离跟着张卉,吃饭时总要给姑娘说几句交代后事的话,把张卉听得泪水涟涟,瘪着嘴,停下往嘴里扒拉饭的筷子,可怜巴巴看着妈妈。

有几天晚上,柳青还专门等姑娘下了晚自习,把姑娘唤进自己屋里,跟姑娘说些悄悄话。常常是说不几句,母女俩就搂作一团,嚎啕大哭。让张谷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只能跟着默默淌眼泪。

张谷万分焦急,这要影响了孩子成绩,可影响一辈子。他劝柳青,有熬不过的,和他说,女孩子那小肩膀扛不起事儿。他说说,柳青就能好点,恢复往日强装的淡定。可张谷就又觉得对不住柳青,人都这样了,还不让人说话,还让人憋着。

他就觉得心里特憋屈。他又不像别人能借酒浇愁,他自己不买酒,别人也不请他。这种时候,他除了去肖建国那儿,闷头听肖建国给他谈谈人生,就是趁人少,反复在南山上爬上爬下,直到精疲力竭地站在山顶,冲着底下的城市大吼:“嗷~~嗷~~嗷~~”

小城一定有人听到过这些嚎叫,不知道听见的人会怎么想。这两种办法对张谷都有效,都能使他暂时忘却烦恼,想起自己好歹作为男人的脊梁。但显然,后一种更让他高看自己,以前被别人鄙视时,他也用过这办法,挺管用。

张卉快考高中了。

这天,张谷给张卉端上夜宵,边坐在边上看她吃,边压着一板一眼的老节奏,对她说:“你妈有病,她爱唠叨,都是身上不得劲闹的。爸爸这回要做善事,大善事,肯定能给她多换个二十年、三十年的寿。你只管学习,如今成绩就是金钱,市一高的分儿差一分就是一千块,你放心,你差多少爸都给你出。”

话是这么说,张卉也明白,爸爸这是拿钱刺激她呢!知道爸爸最不愿意花冤枉钱,张卉就很争气,以超过分数线23分的成绩,考上了市一高。其实,按张卉的成绩,如果不是家庭变故,她完全可能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考进去。孩子考得好,张谷也特欣慰,自己虽然混得不咋地,可我孩子争气,你看看那些削尖脑袋仕途风光的,有几个孩子是出息的!张卉还跟爸妈说,她决定将来学医,拯救那些和妈妈一样,被病痛扼住命运喉咙、怎么折腾也挣不脱的可怜人。

张谷和柳青私下就说,真有用,这都是他们决定捐骨髓的善报。说也奇怪,自打他们决定捐髓,除了孩子考得好,柳青的病情也突然稳定了,一度还有指标下降的趋势。张谷更坚定了,这髓真得捐,迫不及待地,他不但不担心后遗症了,还有点盼望着赶紧捐。

张谷捐了骨髓,成功救了北京那孩子一命。那孩子的面他并没见着,政策不许。

捐完骨髓的张谷,心里有点犯怵:“这捐骨髓到底影响不影响体质?”随后的几天,每天早上,他都专门起个大早,匆匆出门,跑到南山下,上下跑两个来回。每次回到起点的时候,他觉得浑身的感觉和平时也没啥两样,这才慢慢放下心来。


已经是他验证的第七天了,心里有了底儿的张谷,结束锻炼后,返身又登上上山的路,三步并作两步爬到最高处,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站稳。正是上班时间,南山顶四周静悄悄的。从这里,张谷可以俯瞰脚下这座小城。眼底,阡陌经纬的一条条街道和马路清晰可见,他是那么地熟悉它们。每一条马路的岗楼,他几乎都站过。每一座信号灯和摄像头的方位他都了解,甚至,每一辆悄无声息徐徐爬行的车,每一缕透过树叶映照着他脸庞的阳光,每一丝拂面而过的轻风,每一滴沿着他鼓胀起伏的胸膛簌簌流淌的汗水……都在唤起他的感慨,都在悄悄提醒他,健康活着是多么好,一家人无缺是多么珍贵。

他长吸了一口气,冲着下面的城市,破开喉咙狂喊:“柳——青——,柳——青——,好啦——好啦……”

事实却没有如他的期待,柳青很快陷入了弥留。那天,柳青一改往日的萎靡,异常地清醒。接到母亲病危通知的张卉,从学校请了假,趴在妈妈床边,哭得泪人一样。张谷紧挨着张卉,斜坐在床沿上。他盯着柳青迷离的眼睛,说:“柳青,孩子我会照看好,你放心!”柳青无力地微笑着,长时间看着张卉,任张卉把她的手摩挲来、摩挲去。过了一会,她嘴角微微上扬,似乎笑笑,又瞬间下撇,瘪成哭状。她艰难地从她“心尖上的肉”的身体上移开目光,看张谷,费力却又清晰地说出了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。

大家谁也没想到,张谷捐髓成了局里爆炸性的新闻,他成了全省交警捐骨髓第一人。

省委政法委的领导、省公安厅主管交警的副厅长、市委市政府领导、市公安局班子成员,和因为说情被他呛了一鼻子灰的主管副局长,都带队来慰问他。家里高朋满座,热闹的气氛暂时遮盖了柳青去世带给他的孤单。媒体记者也快把他家当成了家,一拨一拨来采访,长枪短炮对着张谷,让他反复回忆,是怎样崇高的信念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意识,让他做出了如此感人的壮举。

领导们来,肖建国都得陪同,他管人事、荣誉、慰问等工作。张谷的先进事迹汇报材料,也是肖建国主笔写的。领导们批阅过事迹材料,都知道张谷曾经有过一个患癌的妻子。他是忍着妻子病痛的折磨帮助素不相识的他人的。领导们看着张谷家徒四壁的空房子,内心都有些唏嘘。他们在柳青的遗像前点上三炷香,鞠上三个躬,向她表扬张谷的无私、奉献和大爱情怀,让她安心,然后给张谷送上慰问金,送上些勉励的话,再无限感慨地离开。


柳青过世一年间,张谷的荣誉呼啦啦接踵而至,他立了个人二等功,上了好人榜,又被评为全市道德模范、全省优秀人民警察,最后,还光荣当选了全国“我最喜爱的人民警察和爱民模范”,受到了部领导的集体接见。

3

这些荣誉一度让张谷很不安,但没过多久,他想起自己忍着痛苦帮助别人,同事们开始史无前例地十分尊重他,他也常被自己感动了。他开始有些享受这种荣誉加身的尊严,要知道,他以前连个支队先进都没当过呢!不久,他就适应了突然变成模范的初期不适应,出入单位和小区,他每天都把头仰得高高的。

从北京载誉而归,单位专门组织了一台名为“我为警徽添光彩”的践行群众路线先进典型事迹报告会,张谷被放在第一位出场。听说这场报告会的预算是三十万,用来请导演、做视频、编排、请主持人、化妆、租LED大屏和各场的场地,公安系统搞点文化活动,唯一能省点的,也就是服装费了,张谷直咋舌,心里话,这钱还不如直接抚恤给我们呢!

是他自己写的报告稿。通稿讨论会上,领导都提出,本来张谷的事迹很突出,怎么让他一说听着这么没味呢?于是,肖建国请来了市局宣传处的张协警,是个写稿高手,一对一给他改稿。高手看了稿,直截了当地说:“你的报告不把人说哭,柳青就白死了。这场报告会,全凭你的事儿催泪。”张谷眨巴着眼睛,一脸迷茫地说:“可我写的句句都是实话啊!”肖建国在一旁急得拍着手里的稿子帮腔:“你的形象要树立起来,要高大,你就不能什么都照实说,甚至别人的先进事迹,只要主题需要,都能挪过来加在你身上。你比如说,张队忘了接幼儿园的孩子;王队在查车中练就一双火眼金睛,能快速分辨出被盗抢机动车;还有,朱队老父亲病了,他忙着十一小长假的高峰返程,结果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……他份子钱你可没随哈!”张谷翻翻眼珠子:“不是我的事,我说不出口。”肖建国说:“组织树立你,不只是树立你,那也是为全市交警、全市民警树立集体形象。咱当交警的,罚罚款、训训人,没轰轰烈烈的大事,还净是得罪人的挨骂事,不这样不行啊!”张谷又翻翻眼珠子:“要说你说!”肖建国被噎得没法,只好说:“行行行,这块随你。那这儿,最关键的,柳青给你的遗言,你得这样写:‘善良的妻子眼含热泪,对我说,张谷,你要做个大爱仁心、无私奉献的人。我宁愿失去自己的生命,也想换回那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的生命,他还小,人生才刚刚开始。我走了,我也会在地下为你自豪的!’念的时候,你不能跟念课文似的,语调要低沉,要拉长音,最好带着抽泣声念。”肖建国和高手还互相示范了几遍,试图找到最满意的表情和语调。

张谷打断他俩的话,瓮声瓮气地说:“柳青临走可不是这么说的!”


“那她怎么说的?”高手问。

张谷说:“她让我再找一个,照顾我,照顾孩子。”

肖建国瞪大了眼:“那你呢?”张谷抬起眼说:“我听她的。”肖建国咽了口唾沫,说:“你得感人!感人!要感人你就不能照实说。”张谷这回不翻眼珠子了,他认真地说:“我不能骗她!也不能忽悠别人。”肖建国一摆手:“算算算,这段也随你。可是这儿,你听了尼姑的话跑去捐髓,你封建迷信,这你都写出来,你这不砸场子嘛你!”张谷说:“那是个起因嘛!”肖建国说:“这段必须改,改成你是看的报纸招募!”张谷又翻眼珠子了:“尼姑的话又不是害人的,我确实是听了她的。”肖建国见实在拗不过他。

肖建国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。他摆摆手,不管了,甩手走了。高手这几天却楞楞的。她的脑子里不停浮现出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儿的笨男人……这个男人挺帅,年龄也挺合适。

高手是个大龄女单身。

以张谷为主角的几场巡回报告会,算是平平淡淡结束了。每走一场,无论领队的肖建国怎么在会前号令大家练习鼓掌的时间、强度和起伏,在报告中按他认为合适的时机领掌,现场的气氛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。肖建国又是摇头又是摊手:“世风日下啊,现在的人心多硬!”

转眼到了年底,赶上单位正好提拨一批干部。肖建国向张副局长推荐张谷,让他担任一大队的指导员:“国字号典型,咱全市公安就这一个。为人也正派,业务也熟。”张副局长沉吟了一会,抬眼看着肖建国说:“干活确实是把好手,可让他带队伍,恐怕报上去也通不过。报告会后,市领导对他的表现不太满意这你是知道的。”肖建国从屋里出来就拨通了张谷的电话:“说不成,我可是尽全力了。你这个死犟筋!”

张谷没有提成职,可否极泰来,没多久,他却兑现了柳青的遗愿,又找了一个大龄女领了证,女的就是那个会写稿的高手。


婚礼上,轮到新郎发言时,张谷示意台下的张卉上来。他左手拉紧张卉的手,右手攥紧话筒,郑重地把话筒举到胸前,盯着他的新娘子,还用他一板一眼的语调,说:“我没有把完美的初恋献给你,只有期待女主人的破碎的家;我没有让你永远幸福的承诺,只有一腔经受过体外循环考验的热血;我没有众亲呵护的亲情,只有等待母爱的女儿。你,愿意吗?”

新娘子此时已经和张卉一样,哭得抽噎不止,妆都花了。

是的,我哭得妆都花了。我,就是张协警,后来我听亲戚们不断复述那天的场景。张谷一手揽过我,一手揽过张卉,三口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。这种场面,让见多了各种婚礼状况的司仪都手足无措起来,我听见他招呼音响师:“放音乐,放音乐,放《爱的罗曼斯》……”

转眼一年,我给张谷生了一个大胖小子。有人说,从背影上看,我个子高高的,胖乎乎的,肩膀也圆,屁股胯骨也圆,皮肤也白净,冷不丁一看,很像柳青。

某天,我问我家张谷:“哎,你看上我,从啥时候开始的?”他说:“你给我改稿,我一说起柳青,你就陪着掉泪。我就想,这女的心善。”我说:“我都38了,还没嫁出去。你不怕我有毛病?”他说:“啥毛病,不就上过一回渣男的当罢了。”

我又说:“你还打听了啊!我再问你,你知道我是啥时候看上你的?”他说:“嗯?”

我笑了:“老听人家传你怎么抠怎么轴了。我看出来了,你对家人不抠,对大事不轴。我就想,这么个从头顶一敲能响到脚底的直筒子人,起码不会骗我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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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办:泸州市警察协会、泸州公安文联

编委主任:易强
主编:黄建军
本期责编:鄢德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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